更新时间:2020-10-08 08:28:33点击:
顺着沧江往下走,世界多么繁华。发源于贞山山脉的沧江河,一头连着珠江水系再汇入远洋,一头连着大山深处的乡愁与寂寥。
沧江河,又称高明河,发源于高明合水与新兴交界海拔405米的托盘顶。沧江河自西向东纵贯高明全境,并于海口村汇入西江,全长82.4公里,高明90%以上的地方属于沧江流域范围,被誉为高明人的母亲河。
托盘顶属于贞山山脉一段,山势呈西北向东南走向。
不过数十年来的村民陆续外徙,大山深处少见人烟,丛莽深处已无道路,大自然依旧兀自呈现它郁郁苍苍的生机,那云雾萦绕的润泽与灵气,正是沧江之源。两千年农耕岁月,又留下多少痕迹?穿过千峰百峦,蹚过山溪乱泉,在炎热的夏日,我们从繁华世界的这一头出发,走过村巷,走进丛莽深处,找寻那曾经因水而生、因水而荣的故事。
桃花源的故事曾经在沧江源上演。400多年前,高明合水角塘村何氏先民相中了位于一座形似托起的盘子、海拔405米的山峰,山上泉水汩汩,山势易守难攻,何氏先民依傍着山泉水筑坝、垦荒、繁衍,400余年过去,演绎了高明人的《桃花源记》。后来,先民营造的古村落被遗弃,或坍塌或长满野草,似乎已被岁月的洪荒所埋葬。
孰料,这里气势磅礴的两边石依旧巍峨,这里汩汩而出的泉水依旧澄澈,这座被丛林草莽覆盖的桃花源从未被世人淡忘——到沧江河溯源寻根的人越来越多,这里,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。
山中何所有 神迹足称奇
在高明与新兴的交界处,托盘顶山麓兀自颠连。两地以山脊为界,分界线的这一头,有一座海拔484米、名为托盘顶的小山峰,山上有一口喷泉,汩汩山水即从这里涌出。山水先在山顶汇成一个山塘,再顺着山势奔腾而下,与来自其他山涧的山水汇成一起,于丛林苍茫之间,开沧江河的滥觞。
这是60多岁的老人吴东海给我们描绘的情景。吴东海是一位地道的山民,少年时代起即上山讨活。在他的引路下,我们顺着乡道来到托盘顶山脚,试图登顶。
托盘顶山脚,新修的高恩高速从远方迤逦而至。在高速与山脚形成夹角的地方,一个长约1公里的隧道豁然洞开。以此为原点,顺着山麓的蜿蜒小路迂回上山,走约2个小时能抵达托盘顶,一睹沧江源。
吴东海一边走,一边描绘少年时代见过的山上旖旎风光。从山顶往下数,先是有一块平地,留有解放战争时期游击队的战壕;山腰处,有一块占地约100平方米、高约10米的巨石,巨石的底部有一个小洞,并由此裂成两半,当地人称之为“两边石”,洞穴过于深邃而狭长,不曾有人进去;不远处还有一块叫神仙脚印的大石,听说曾有仙人于此留下足迹。
神迹皆已杳,人息亦依稀。托盘顶上,曾经有一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。山村就叫托盘顶村,村民全部姓何。据1992年出版的《高明县地名志》记载,1568年,何氏先人从合水角塘迁居托盘顶上,后于1951年搬至山下的平地上,村名也改为塘湖村。
通往托盘顶山脚只有一条狭窄的村道。
“村庄依傍着一口3亩宽的山塘而建,山塘为山民开辟的十几亩农田提供灌溉,此外他们还种茶。”吴东海说。
苦寻沧江源 道阻而不得
吴东海所描绘的这个桃花源般的小村庄让人神驰。循着过去的旧路,我们试图登上托盘顶,一探这个曾经的世外桃源以及沧江源真容。
可惜的是,从托盘顶隧道口到塘湖旧村直线只有大约1.5公里的距离,走上去却要翻过几个山头,走上3~4公里的山路。由于旧村废弃已经长达68年,最近一次大规模组织上山,也已经是10多年前,昔日的道路早已被丛林覆盖。
很快一行数人就走进了齐肩高的野草丛,大概200多米后,不时有野蜂扑面飞来,手机信号也时有时无。考虑到夏季降雨、蛇虫活跃等因素,迫不得已,一行人只能原道返回。
回到托盘顶山脚,我们又试图借助无人机,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窥探沧江源的真面目。
“穿过这片云雾,再飞过一个山头,就能看到两边石和山塘。”吴东海一边紧盯着手机屏幕,一边说。
无人机翻越层层林海,一路向东南方向飞去。可惜的是,山上信号不好,飞行距离最大半径为2公里的无人机,才飞出不到1.3公里就发出警报,只能在翻过最后一个山头前的数百米处返航。就算如此,借助无人机的视觉,我们还是可以窥探沧江源头的不凡气度。
托盘顶属于贞山山脉一段,山势呈西北向东南走向,山体长轴3.5公里、短轴2.2公里,托盘顶海拔484米,周边山体与之几乎等高,所以看上去青山叠翠、林海颠连,地形险要、易守难攻。山水流到托盘顶隧道底下,冲出了一条深约三米、宽约五六米的小涌。
“这可以说就是沧江河的雏形,水捧起来就可以喝。”吴东海说。
托盘顶山下的小溪。正是上游千百条这样的溪流汇聚,最终汇成沧江河。
人迹早已稀罕 唯留从前故事
登山失败,航拍遇阻,寻找的脚步却并未停止。在官山村干部郭伙友帮助下,记者来到塘湖村,拜访村内的陈群娣老人。
塘湖村位于托盘顶山脚不远处,两排砖房略显寥落地横在一处。90岁的陈群娣与她68岁的大女儿是这里如今唯一的住户。20世纪50年代,陈群娣和村里人从山上搬到山下。20世纪80年代后,耐不住寂寞的村民又陆续搬到外面谋生。
久居深山,已是耄耋之年的陈群娣却十分健谈。遥想山上度过的岁月,陈群娣眼里有一丝骄傲。
“那一年我16岁,是坐着轿子嫁到山上去的。”陈群娣说着一口客家方言,郭伙友在一旁帮忙翻译。陈群娣的话匣子里,有我们不曾经历也难以想象的故事。
“这是当时的风俗,所有人都来帮忙了。”陈群娣与丈夫都是客家人,婚事办得热热闹闹,最让她难忘的是坐轿子的经历,“山路颠簸,当时腰板都磕痛了”。
陈群娣说,山民们在山上开辟了十几亩良田,大家采茶种地,与世无争,却屡遭虎患困扰。在陈群娣23岁那一年,她说自己曾跟老虎打了一个照脸。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手拨起额上的白发,一手指着露出的额头。
“那时候我去采茶,看到了一只老虎。我吓得转身就跑,脚步踏空就滚了下山,头上磕了一道疤,昏睡了一两天才醒来。”
60多年后,陈群娣仍能清晰讲述当时的情形。甚至有一回,一户村民早上打开房门,小孩就被守在门外的老虎叼走。迫于虎患,村民很快在政府的帮助下集体搬迁。
“我们‘徙’到这里,一住就是几十年。”一如其古风扑面的山民性格,陈群娣仍恪守古老的方言,把“搬”称为“徙”。